【長篇連載】傳說的遺留之物-2

      嗶啵、嗶啵，衝天的火舌在眼前晃動，火光倒映在眼瞳上，雙眼被火焰燒得發疼。又是那一個夜晚嗎？即使摀住耳朵，慘叫聲還是停不下來，透過縫隙看出去，好像有許多身影在黑夜裡晃動。野獸的吼叫，一名男子被撲倒在地，手臂連皮帶骨被撕開來，好像水袋被瞬間戳破一樣，原來血液也可以像這樣無止盡的噴灑出來。男人在地上掙扎，像毛毛蟲一樣在地面扭動，都已經少了一半的軀殼，竟然還像期待能得救一樣，因為疼痛與恐懼而扭曲的臉龐，還在呼叫著「救救我」。喀啦、喀啦，這次應該是魔物咀嚼手臂的聲音吧，牠不急著給地面男人最後一擊，對牠來說，先品嘗手中的美食比什麼都還重要。
      「為什麼突然有這麼多魔物衝進來啊！？」
      「不知道、不知道啊！！救命啊……誰來救救我們啊！！」
      好討厭、好討厭……不想要再聽見這樣的聲音了，每個人都是帶著嚎泣與恐慌，絕望般的吶喊。碰撞的聲音、好可怕，又是那種尖銳的慘叫，又有人被吃掉了嗎？已經不想要再待在這個地方了，誰來把我帶離這裡，有沒有人能夠救救我？
      身體被拉向另外一邊，全身靠著柔軟的身軀上，是媽媽的味道。原來我的身體一直在發抖，靠在媽媽身上的時候才發現這件事，手腳都是冰冷的，連觸碰到身體都會發疼。明明媽媽就在我的身旁，但是我全完全看不見媽媽的臉龐，一動也不能動，甚至連脖子也無法轉動，我只能死命瞪大眼睛，看著縫隙外的光亮，不斷讓火焰映燒在我的瞳孔上。
      「薩茲你不要出聲，千萬不可以發出聲音。只要再一下子，撐過這一下子就好了……」
      媽媽的安慰聲好像傳不進耳朵一樣，我的身體還是無止盡地顫抖，明明想要得救的，可是我已經打從心底認為自己沒救了。就算撐過現在那又如何？其他的村民都被殺了，爸爸和弟弟也可能已經被吃掉，只剩下我們要怎麼生活下去？不要、我不要這樣子！與其這樣，還不如和大家一起被吃掉算了。
      火光被遮住了，有什麼東西出現在前方，呼吸好像也在光線被擋住的瞬間，跟著停止下來。什麼都沒辦法思考，連尖叫也忘記，媽媽將我抱得更加靠緊，可是卻一點安慰效果也沒有。啪嚓一聲，我們用來藏身的馬廄，掩蓋的茅草被掀開來，被那隻長長、毛茸茸的爪子掀開。雪地裡的魔物，身型像猿猴卻又有著像獅子一樣濃密的鬃毛，白色的毛皮被人們稱為「雪猿」，牠的鼻子在我們的面前撐了撐，好像還對我們露出了獰笑。
      「不准你傷害我的孩子！！」女性尖銳的慘叫，媽媽肥胖的身軀跳到我的面前，擋住我所有視線。「薩茲你快跑！不准停下來！！」
      不行了，根本就動不了，從剛剛開始就連站都站不起來。明明直到下午為止都還是這麼和平的小鎮，早上還在田地和叔叔、伯伯打招呼，回家的時候還從大嬸那裡拿到塊麵包，傍晚還準備和媽媽一起準備晚餐，結果現在媽媽就要死在我的面前了？不行了、已經不想管這麼多，都已經變成這樣了，再活下去也只是增加痛苦而已。
      「等一下、不要啊！！為什麼？求求你至少放過我的孩子啊！！」
      媽媽、被推開了？那個魔物來到我的面前，看著我，舔舔嘴唇。難道是想要先把我吃掉嗎？要被吃掉了，要像剛才那位叔叔一樣，像麵包被撕開來，肉和骨頭在魔物的嘴裡咬得嘎嘎作響？不要、不要這樣！不想死、我還不想死！不管誰都好、不管怎樣都好，有沒有人可以救救我……。
      喀嘎，又是那種連皮帶骨一起折斷的聲音，大量的血水從眼前湧了過來，意識好像快要消失，可是身上一點疼痛的感覺也沒有。我沒有受傷？龐大身軀的雪猿倒了下來，手上拿著在火光閃耀出金屬光芒長劍的，那是有著金色短髮的騎士？夜晚中，就算憑著火光沒法看得清楚，身上穿著的是藍色與銀色為主的鎧甲，這樣的裝備不是在大都市才會看見的騎士嗎？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們這種小農村？在火光與月色的照映下，他的雙眼閃耀出憂鬱的光芒，嚴肅的臉微微皺著眉頭，輪廓比爸爸的還要深。不知不覺間，我的目光已經無法從這位騎士的身上移開。
      「小妹妹，你沒事吧？可以站起來嗎？」
      那是他第一次對我露出笑容，他牽起我的手，掌心好大好大，隔著手套也可以感覺到掌中的溫暖。他的神情明明還是那麼哀傷，可是為了安慰我，對我展現溫柔的微笑，我也突然獲得了重新站起來的勇氣。
      月光下，他收起笑容，身上散發出凜然的氣息，轉身往前奔跑。被媽媽緊緊抱著的我，只能夠看見他消失在眼前的身影。火光靜靜地，在這樣的夜裡燃燒，這明明是一個充滿絕望的夜晚，可是卻又是讓我真正了解什麼是幸福的夜晚。可以的話，我好想追逐那道身影，跟在那個人的身邊，讓那種太陽一樣的溫暖，再次從掌心一直滲透到心窩裡。好想就這樣，一輩子躺在那位騎士大人的懷裡……。



      又是那個晚上的夢嗎？薩茲用了些力氣才從床上爬起。做了那樣的惡夢，全身特別痠痛，可能是在夢中不自覺出力吧？睡過之後，身體反而更加疲憊了。薩茲坐了起來，稍微伸展身體，雖然說是惡夢，不過那一晚自己真的算是幸運的。重要的家人都沒事，就連當時不在家的父親和弟弟也都獲得拯救，村子的損傷，也多虧了勇者大人才降到最低，其實應該都是值得慶幸的事吧？
      早上了、也該為勇者大人準備早餐了，自己可不能再這樣懶洋洋地賴在床上。薩茲走下床鋪，突然手背被一顆滴落的水滴沾濕，那是從自己眼眶掉下來的，自己哭了嗎？明明已經是不用再難過的事，為什麼自己還要哭泣呢？而且自己不是已經達成兒時的心願，又有什麼好再哭泣？薩茲拍拍自己的臉頰，一定是自己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，該打起精神，好好把今天的家事全部完成！
      席巴王國，是個位於大陸西南的小國，和帝國芬塔尼亞很不一樣，是個溫暖又充滿陽光的國度。當然，對於從小生活在嚴寒大陸的芬塔尼亞人來說，這樣的國家實在有些太過炎熱。薩茲脫下睡衣，換上女僕裝束，輕巧走下房屋的樓梯。
      「早餐的話，還是要麵包配上煎蛋，這樣營養才會足夠呢。」
      邊境都市‧塞巴隆，是在大陸上已經算邊緣地帶的席巴王國中，又更加邊境的都市。城外不遠處，有一座充滿魔物的未開發森林，森林再往更深處前進，越過山脈就是人類絕不能靠近的，被稱作「黑暗大陸」的魔物天堂。雖然塞巴隆是一座邊陲都市，靠近魔物生長的地帶，似乎又充滿危險，不過這座城市就像能把這樣的劣勢變作轉機一樣，反而成為席巴少有的大都市。
      魔物，雖然是兇猛又危險的生物，但同時也是帶有珍貴素材的寶藏，沒有一位冒險者不夢想著獵殺一頭兇猛的怪物，從此就過著不愁吃穿的生活。塞巴隆就是利用這點，招來許多冒險者，一方面讓他們幫忙除掉威脅都市的魔物，一方面提供魔物素材的買賣，方便冒險者將獵殺的魔物變換成金錢。不過，建立一座冒險者都市當然不只有這樣的好處，來到城市的冒險者也是需要吃喝，更重要的是需要升財工具的武器、防具等等裝備。隨著冒險者增加，更種商業活動也順應而生，席巴王國對於塞巴隆的一切，總是採取放任自由的態度，讓塞巴隆也成為一座商業自由的繁榮都市。
      「好、只要再把勇者大人最喜歡的湯弄熱，早餐就大功告成了。雖然對原本的主人不太好意思，不過這麼齊全的設備，真是幫了大忙呢。」
      商業都市塞巴隆，除了傲人的商業成績之外，另一項繁榮的產業，就是與飲食、娛樂相關的產業。人來人往的所在，大家的口味也不盡相同，如何攬住客人的舌頭，對這裡的餐館可以說是一大考驗。而這些以自身性命做為賭注的冒險者，對於花錢從來就不會手軟，反正不過是明天就可能沒有的生命，又有什麼好保留的呢？以享受片刻為主要精神的冒險者，來到塞巴隆為了賺大錢，卻也砸下大錢，造就了塞巴隆許多巨賈首富。而現在格菲爾和薩茲居住的豪宅，就是某位不幸的首富，被國王無故剝奪所留下的產物。
      「接下來，差不多該把勇者大人叫醒了呢。」
      熄滅焰火，餐點漂亮地擺上瓷盤，順手把流理臺整理得乾乾淨淨。將濃湯盛上碗裡，和豐盛的早餐一起擺放到餐桌上，一切都是這樣的完美。雖然波隆國王為他們找的這間房子，對只有兩個人居住的格菲爾和薩茲，實在太過寬敞，薩茲一個人要打理這樣的豪宅，也會有些吃力。不過從小就勞動習慣的薩茲，對於家務十分熟悉，每天在家打掃整理，也總是能讓這間房子維持清潔，真的是位勤勞又細心的好女孩。薩茲帶著滿意的笑容，晃動裙襬，輕盈地爬上樓梯，雖然不是一個有著美好開始的早晨，但是做了那麼多漂亮的工作，心情也跟著變好，果然人還是要開開心心的，迎接美好的一天到來。
      「勇者大人，您醒來了嗎？」薩茲敲敲格菲爾的房門，裡頭沒有任何反應。該不會還在睡吧？薩茲知道她的主人有晚睡的習慣，不過太陽都已經這麼大，就算再晚睡現在也應該要起床了。該是自己叫醒這隻小懶蟲的時候，薩茲帶著微笑轉動門把：
      「薩茲直接進來囉，失禮了。」
      走進房門，那個還是穿著破爛衣服的男人，一頭金色的長髮又被他抓得亂糟糟，他瘦長的身軀縮在床頭邊，腳邊擺著一本書，多半又不是什麼正經的書，他現在正看著那本書發出讓人不舒服的嘿嘿笑聲，骨瘦如柴又帶著濃厚黑眼圈的男人，縮成一團詭異傻笑的，簡直就像這個房間裡關著什麼活死人一樣。薩茲發現，房間裡的燈火還沒熄滅，看來她的主人是整晚都沒睡了。薩茲嘆了口氣，吹熄格菲爾床邊的燭火，一把將床邊窗戶的窗簾拉開。
      「唔啊啊！！陽光、陽光好刺眼啊啊！！」
      你是真的已經變成吸血鬼了嗎？就算是好脾氣的薩茲，現在也不免對她的主人生氣，老是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，都不知道還有其他人在關心他嗎？她微嘟著嘴，沒好氣地說：
      「格菲爾大人，現在已經是早上了，早餐也準備好了，還請您趕快下樓用餐。」
      「唔噁噁……已經早上了啊。可惡、頭好暈，好想睡……現在不要跟我說食物的事，想到就覺得好想吐……。」
      那是當然的，一整晚沒睡，現在身體除了疲倦，什麼也感受不到，當然也一點食慾也沒有。薩茲雖然聽到格菲爾這麼說，心裡痛痛的，有種說不出的難受，但是也不能勉強對方。她只能再次輕輕嘆口氣，看著揉著眼睛、摀住嘴巴，一臉痛苦想吐的格菲爾，自己好不容易準備好的餐點，又沒有人要吃了呢。
      「喂！有人在嗎？格菲爾、薩茲！」
      是提娜小姐的聲音！薩茲掩不住內心的欣喜，興奮地跑出格菲爾的房間外，從二樓的走道往下看，一樓大廳上站著的正是那位束起黑色馬尾的高挑少女。沒想到提娜小姐會在早上就來拜訪，薩茲的雀躍的表情全寫在臉上，這樣至少還會有個人和自己一起吃早餐，準備好的餐點也不會浪費掉了。
      「你們都在上面啊，等我一下，我馬上上去。不過你們也太不小心了吧，雖然我對我們席巴的治安有信心，不過這麼大的房子也沒上鎖，實在有點粗心大意喔！」
      薩茲一邊苦笑，一邊看著提娜爬上來。其實主要也是因為格菲爾總是說自己就是最好的保全，根本就沒有上鎖的必要，薩茲雖然也知道現在的格菲爾不太正經，不過她對格菲爾的話總是特別信任，只要是格菲爾在家的時候，都不會特地為大門上鎖。但是說起來，自從來到這座房子以後，大門從來就沒有上過鎖，當然是因為格菲爾也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個家門一步……。
      薩茲和提娜見面，兩個人稍微聊聊近況。提娜跟著薩茲還有格菲爾，從席巴城一路來到塞巴隆，薩茲知道他們要接收的是一座這麼大的房子，連忙邀請提娜和他們住在一起，提娜只是看了一直呵呵傻笑的格菲爾一眼，立刻果斷拒絕。雖然沒辦法和像姐姐一樣照顧自己的提娜住在一起，不過提娜很快就適應塞巴隆的生活，她依從國王的安排，成為城內衛兵隊的隊長，也料理好住宿的事，偶爾也會像這樣來到薩茲他們的住所拜訪，只要是提娜前來拜訪的日子，薩茲都會表現得特別高興。
      「唔噁、房間裡怎麼會有具乾屍啊……？」提娜和薩茲一起走進格菲爾的房間，第一句感想果然就是這句話。格菲爾看到提娜來拜訪，人好像也很開心一樣，衝著提娜直傻笑，讓那名黑髮少女又更加厭惡地皺起眉頭。
      「那個、格菲爾大人昨天一整晚沒睡，所以今天比較沒有精神……」
      「一整晚沒睡？真是的、一定又是為了些沒意義的事情，你可是波隆費盡心思請來的人物，好歹給我保重一下身體啊！」
      啊、提娜姐姐在關心格菲爾大人？雖然嘴巴總是不帶好氣，可是提娜姐姐果然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。薩茲明白了這點，一個人站在提娜的身後，偷偷地笑著。
      「少、少囉嗦！來、來到這裡，又買了很多新漫畫，不、不趕快趕進度根本看不完啊！！」
      沒錯，商業與娛樂的大都市‧塞巴隆，就算是「漫畫」這種珍貴的娛樂書籍，也是應有盡有。在這種紙張產量有限，印刷術不甚發達的時代，這種貴重的書，只有富翁才能收藏。而在這個靠許多冒險者致富的商業都市，裡頭當然有著許多富可敵國的巨賈，自然也就成為漫畫商人的重要聚集地，或許這也是波隆國王可以買到那種貴重全彩漫畫的原因之一。
      「啊、是嗎？隨便你吧。」無可救藥的男人，提娜也已經看習慣了，也懶得再多說什麼了。她稍微頓了頓，調整了下心情，又重新開口：
      「我來這裡只是要說一件事，你知道『昆滾古林』嗎？」
      「昆滾古林……？」奇特的單字，讓薩茲忍不住低聲重覆，不過她的腦海裡對這樣的話語一點印象也沒有。
      「我知道啊。不就是群居型的山豬魔物，成獸最高可達兩百公尺，有著巨大的獠牙還有無比的蠻力，但是智能不高，另外還以旺盛的繁殖力聞名。」
      「哦？想不到你還挺清楚的嘛。」
      提娜輕輕哦了一聲，該說真不愧是過去的勇者嗎？對於魔物的情報還真是清楚，而且說明的時候眼神特別明亮，和剛才畏畏縮縮的模樣判若兩人。雖然提娜還是沒有辦法認同格菲爾，但是心裡還是不得不對這位勇者感到佩服，就算現在已經墮落了，看來過去的擊龍將軍也不是浪得虛名呢。薩茲也忍不住喜上眉梢，果然勇者大人只是稍微偷懶一下而已，如果認真起來，還是很厲害的人物。
      「哼、我當然清楚了。雖然在本子裡，最多的是叫作『歐克』的豬型獸人，不過一些對獸交有執念的畫師，最常用的魔物就是『昆滾古林』。在設定集上都會清楚地把牠們的生態寫出來呢，真是不得不佩服他們資料收集的能力。」
      提娜和薩茲的腦袋瞬間停止思考，過了好一會兒，才終於理解格菲爾所說的話。她們腦中立刻浮現出一名柔弱的少女，被巨大的山豬壓倒在地上，即使再怎麼大喊和掙扎都沒用，山豬用牠螺旋型巨大又尖銳的陽具，狠狠刺穿少女的小穴。想到這個畫面，薩茲立刻羞得滿臉通紅，摀住口鼻後退幾步；提娜的臉當然也紅得跟番茄一樣，就像要掩飾自己的害臊一樣，大聲喊叫：
      「你這傢伙！你如果在外面講這種話，一定會被當成犯罪者的！」
      格菲爾面無表情，或許是有一點疑惑的神情吧，他呆呆地看著在他眼前急躁的兩名女子，似乎不知道要做什麼反應。提娜看見格菲爾一臉平靜，反而顯得自己太小題大做一樣，她輕咳了一聲，讓自己心裡平靜下來，最重要的事都還沒有傳達給格菲爾呢。
      「總、總之你了解那種魔物就好。」好、真的已經沒問題了，提娜又深呼吸一次，然後看著床上那個一動也不動的乾癟男子。「最近，不知道為什麼，那些昆滾古林開始頻繁活動，在西邊森林裡，已經有許多人受到攻擊，就算靠衛兵隊還有招來的冒險者，還是難以應付過來。你現在也是塞巴隆的冒險者之一吧？也該是你出動，協助席巴王國的時候了吧？」
      「不要！我才不要工作！」
      立即回答啊，要不是塞巴隆實在是人手不足，要不然提娜才不會想來拜託這個只剩虛名的勇者，雖然她早就猜到會是這種結果，可是被這樣乾脆的拒絕，心裡還真有些不高興。她帶著不悅的表情，閉上眼、轉過身，不再看向格菲爾。
      「是嗎？那就隨便你吧。我跟你這個閒人不一樣，我可是很忙的，告辭了。」
      提娜睜開眼，這個時候她才看見一直站在她身後的薩茲，那個女孩現在臉上露出無比悲傷的表情，也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剛才又對她的主人不客氣，還是因為格菲爾的反應。提娜心想，大概兩邊都有吧。她看著薩茲，為了格菲爾已經這麼努力，可是那個廢物勇者還是沒有任何改變，這個女孩的心血根本全部都白費了。為什麼這麼好的女孩，偏偏要跟在這種爛人的身邊？而且連波隆都對這樣的廢物那麼信任。
      「提娜姐姐，不留下來一起吃早餐嗎？」
      「不用了，早餐的話我已經吃過了。」
      薩茲的表情又變得更加沮喪，低著頭什麼也沒說，這麼寂寞的表情，看了實在讓人百般不捨。格菲爾似乎沒有要下床的意思，他該不會是想讓薩茲一個人孤單地吃著自己準備的早餐吧？真是爛透的男人。雖然自己現在公務繁忙，不過至少也要為這個女孩做點什麼。
      「我知道了，如果只是喝杯茶的話就拜託你了。」
      「真的嗎？我馬上下去準備！」
      薩茲終於露出笑容，彷彿害怕耽誤提娜時間一樣，迅速轉身離開房間下樓。提娜看著薩茲的背影，也安心地笑了笑。隨即，提娜又把笑容收起來，也不回頭，站在門口前冷冷地開口：
      「格菲爾，你給我聽著，我這麼說只是為了薩茲。你最好給我振作一點，不要辜負那個女孩的對你的關心。再見。」
      房門終於被關上了，格菲爾拉開被子，整個人縮到裡頭。陽光好刺眼啊，這樣很不好睡覺耶。格菲爾縮進被窩裡頭，像隻蝦子一樣弓著身，直到中午、下午，始終待在棉被裡，一動也不動，任憑時間緩慢地流逝。




      今天又是什麼事情也沒做就到了傍晚，薩茲一個人站在窗邊，看著窗外的景色。人來人往的街道，夕陽好紅、好刺眼，那樣橘紅的色彩，為什麼會讓人的心裡變得這麼憂鬱呢？一點力氣也沒有，彷彿再也沒辦法打起精神來的無力感，已經是這個時間了，差不多該準備晚餐，可是真的要去做嗎？薩茲的內心竟然再猶豫著。
      好奇怪，明明是自己要來照顧勇者大人的，自己是發自內心這麼希望的，可是就是提不起勁來再做任何的事。好想再看見那個晚上，那位騎士明亮雙眼，那個拯救過自己的溫暖，可是那位大人不是已經在身邊了嗎？自己究竟還想要有什麼要求呢？
      「薩、薩茲，你、你在哭嗎？」
      走出房間的格菲爾，看見站在走廊的少女，被夕陽染紅的臉龐，上頭點點光芒閃爍著。薩茲在哭，沉默的淚珠不斷從眼眶滾落。她轉過頭，看見站在走廊另一頭的格菲爾，迅速在自己的臉龐上擦抹，又露出勉強的笑容。原來自己給這位少女造成這麼大的傷害，格菲爾直到這一刻，才稍微體悟到自己做了多麼愚蠢的事。
      「不好意思，格菲爾大人，我立刻去準備晚餐。」
      「等一下！薩茲！」
      就像要逃跑一樣，少女轉過身，朝著樓梯的方向奔去。格菲爾的腦袋還來不及多想，只是不想要看見少女離開的身影，忍不住衝口叫住薩茲。少女回過頭，酸楚的笑容讓格菲爾的心裡更加絞痛，明明也不知道為什麼，可是他就是不想要再看見薩茲這樣難過的表情。
      「格菲爾大人還有什麼吩咐嗎？」
      「吶、那個，今天晚上我們出去外面吃好嗎？」
      「嗯，說得也是呢，一直吃我做的料理也……格菲爾大人要踏出家門嗎！？」
      薩茲好像整個人都嚇傻一樣，不可思議地看著格菲爾，她的表情又驚又喜，甚至快要喜極而泣，根本想不到會有這一天的到來，那位勇者大人竟然願意離開家門之類的。
      「薩、薩茲，你又哭了，不需要這麼誇張吧……」
      「沒什麼、什麼事也沒有。我馬上就去準備！請勇者大人稍待一會！」
      自己到底給了這名少女多少壓力啊？格菲爾實在說不出話來，自己只是說要出門而已，有必要這麼高興嗎？感覺這樣自己也有點小受傷……。格菲爾搖搖頭，緩緩朝樓下走去，或許對他來說這麼期待出門的少女感覺有些奇怪，不過格菲爾自己也沒有察覺到，他現在臉上也掛著許久不見的真誠微笑。
      塞巴隆的街道，即使到了夜晚也是那樣的熱鬧，熙來攘往的人群，笑鬧聲隨處都可以聽見。在這樣自由風氣盛行的都市，宵禁根本就是天方夜譚，辛苦一整天的冒險者們，現在正是他們享樂的時候，如果政府還敢在這時候限制他們的行動，那不掀起動亂才怪。人群在擁擠的街道漫步著，或者走進一家充滿香氣的餐館，填飽自己辛苦一天、已經飢腸轆轆的肚子；或者走進一條不為人知的小道，尋找可以放鬆在殺戮生活，已經疲憊身體的溫柔鄉。而現在，格菲爾和薩茲，就混在這行走的人群當中。
      「噁……不行了，人、好多人……好想吐……噁！！」
      「格菲爾大人，您沒事吧！」
      還是一如往常，沒用的勇者。格菲爾踉踉蹌蹌地走著，好像終於受不了一樣，扶著牆壁開始乾嘔起來，簡直就像個喝醉酒的醉漢。太大意了，想不到這麼久沒有出門，來到人群當中是這麼噁心的事情。四周怎麼會有這麼多東西，房子、裝飾、招牌的好多好多，看得眼睛好花、好噁心，好像有好多事情一瞬間塞進腦袋，整個世界都在旋轉一樣，真的好想吐。格菲爾感覺到，四周的人好像都在看著自己，好像都在想怎麼會有這麼噁心的流浪漢走在街上？一想到這些，格菲爾就變得更加焦慮，胃也覺得更加噁心，右手摀住嘴巴，好像真的要吐出來一樣。
      「不、不行了，薩茲。我、我要回去了。」
      「不行！格菲爾大人不是下定決心才踏出家門的嗎？」
      沒想到薩茲會這麼堅決的反對，格菲爾有些驚訝地睜大眼，疑惑地看著那個扶著自己的小女僕。薩茲好像也覺得自己剛剛對格菲爾太失禮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。
      「總之，先找個地方坐下來吧。格菲爾大人可能是因為晚睡又一整天沒吃東西，身體才會不舒服。先找個地方填飽肚子，可能就會好多了。」
      格菲爾隨口回應幾聲，看來自己真的讓薩茲太過擔心，才會讓這位溫柔的女孩，今天態度意外的強硬。格菲爾在薩茲的攙扶下前進，沒多久就來到一家酒館前。那家店，裡頭吵吵鬧鬧的，充滿人群笑鬧的聲音，格菲爾還沒踏進店門口，整個人的臉色都發白了。
      「這裡，是一家叫作『米格蘭』的酒館，不過也有提供食物喔，而且是提娜小姐推薦的，食物的味道一定很不錯，我們今天就在這裡用餐好嗎？」
      事到如今，哪裡都一樣了，在這種街道上，不管是哪家餐館都充滿人群。格菲爾用空洞絕望的雙眼看著薩茲，蒼白的臉頰緩緩地點頭，彷彿決定好自己今晚的葬身處一樣。薩茲呵呵苦笑幾聲，走進人群真的是這麼可怕的事嗎？她半推半拉地扶著格菲爾，將那個嘴巴上同意，身體還是忍不住抗拒的主人，帶進那間名為米格蘭的酒館。
      酒館裡頭真的是坐滿了客人，看來這間米格蘭確實是當地知名的店家，店裡充滿各式各樣的客人，除了身負武裝的冒險者，還有些平民打扮的人物，甚至連穿著衛兵制服的士兵，也聚集在一桌開懷暢飲，看來這間店不只是外來的客人喜歡，連當地的居民也經常前來捧場。客人這麼多，大家在店裡喧嘩吵鬧的，店家光是應付他們就已經來不及了，應該是不用指望有人來招呼，薩茲趕緊四處瀏覽，發現角落還有一桌空位，拉著她的主人迅速佔領那僅存的空桌。
     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，薩茲和格菲爾坐在米格蘭最裡側的牆邊，也不知道過了多久。薩茲看著前方，一位圍著圍裙、穿著綠色連身長裙的少女，在客人的吆呼聲中，不斷端著菜餚、酒杯，在裡外忙進忙出的。這家店似乎只有少女這麼位員工，她嬌小的身軀急急忙忙地快步走動，雖然有著標致的可愛臉蛋，不過細眉總是煩躁地皺著，對客人的態度也充滿不耐煩，反倒是客人要對那位少女好聲好氣，對於薩茲來說，這還真是一幅奇景。薩茲偷偷看了一下自己的身旁，看來她的主人也從進了這間酒館後，焦躁再也沒停下來過。格菲爾現在兩隻手不斷磨蹭著，牙齒又開始磨咬左手拇指的指甲，看來如果不快點吃完東西，離開這家店，她的主人就要被人群的空氣壓得窒息了。
      「那個、不好意思！我們這邊要點單！」
      員工的少女好像終於注意到薩茲他們，她把手頭的工作處理掉，快步走到那個角落的桌邊。薩茲這個時候才注意到，雖然這名少女穿的是連身的長裙，不過胸前的開襟卻意外的大膽，雪白的乳溝好深，而且還在領口上掛了一支筆，就算同樣是女性，薩茲一時間也不知道目光該擺到哪裡。
      「喂、你們，沒見過的臉，是第一次來嗎？」唔、這麼可愛的臉蛋，聲音又是好聽的清脆響亮，可是內容真是沒有禮貌，而且這還是店員對客人的態度，這家叫米格蘭的酒館實在是太奇妙的地方了。
      「是，我和主人是第一次來到這家店。請問有菜單之類可以參考的東西的嗎？」
      「呿、還沒決定好啊！那就不要浪費我時間啊！」
      所以說是第一次來嘛，怎麼可能知道有什麼食物呢？薩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，只好微微苦笑。那名少女不耐煩地抓抓頭，從深不可測的乳溝裡，掏出一本摺疊起來的本子，丟到薩茲他們的桌上。
      「趕快看一看、趕快決定，所以我就說外地人麻煩……」
      熱騰騰的、從少女雙峰中掏出來的，熱騰騰的東西啊！從剛剛一直處於晃神狀態的格菲爾，這個時候好像突然醒過來一樣，瞪大眼睛直盯著桌上那本菜單。他哈哈地喘氣，伸出自己顫抖的雙手，就快要碰到了，快要碰到那個沾滿少女芳香的聖物了！啪、格菲爾撲了個空，他整個人沮喪地趴在桌上，沒多久又爬起來，帶著怨懟的眼神，看著那個莫名其妙把菜單收回去的店員。
      「這傢伙是怎麼回事啊？超噁心的，眼神又很變態的樣子……」
      「那個、真的很對不起，主人最近的身體不太好，所以意識不太清楚，還請您不要見怪！」
      薩茲也知道，剛才格菲爾的表情的確很猥瑣，她也沒辦法為主人維護什麼，只能趕快幫忙道歉。那名女店員，剛才看見格菲爾一臉變態的，好像要把從自己胸部拿出來的菜單，拿到手中用舌頭舔來舔去一樣，反射性地就把菜單收了回來。結果現在那個男的就一臉不悅地看著自己，衣服破破爛爛的，又披頭散髮，簡直就像路邊的乞丐一樣，他現在一直盯著自己，究竟想要做什麼？突然，格菲爾又發出讓人不舒服的呵呵傻笑，那名女店員嚇得忍不住退後一步，警戒心又變得更重了。
      「怎麼回事啊！這個傢伙！他的腦袋一定有問題吧！？」
      「對不起、真的非常對不起！主人現在的狀況真的不太好。」
      薩茲拼命地道歉，就算她打從心底尊敬格菲爾，這個時候也不得不感到丟臉。也沒有臉繼續留下來吃東西了，總之趕快安撫這位女孩的情緒，然後趕快離開這家店吧，只希望格菲爾這個時候不要再做什麼更失禮的事。
      「嘿、嘿嘿，像你這樣毒舌的角色，一定是被男人硬上幾次之後就會屈服的那種，嘿嘿。」
      「蛤──！！你說什麼！？」
      啊、完蛋了，薩茲真想要蹲到牆角默默哭泣，為什麼自己的主人就這麼喜歡亂說話……？女店員的叫聲，響亮到劃破酒店裡的吵雜，所有人都注意到這邊。好丟臉、好想找個地方躲起來，薩茲滿臉臊紅，根本不敢面對其他人疑惑的眼神。不過她也馬上注意到，真正麻煩的，是走進店門時就看見的那桌衛兵，已經有兩個人走過來關心這裡的狀況。
      「喂、小艾雅，發生什麼事嗎？叫這麼大聲的。」走進前頭，臉上留著八字小鬍子的衛兵開口說話。
      「大叔你來得正好。這個外地來的男人根本就是個變態，剛才還對我說了噁心的話，趕快把他抓起來啦！」薩茲聽到女店員說出不妙的話，急忙開口想要辯解，不過女店員還是快了一步。「我要回去工作了，這傢伙就交給你們了，哼！」
      漂亮的女店員最後重重哼了一聲，頭也不回地離開，少了可以對辯的對象，這樣衛兵大人就等於只聽到單方面的說詞。薩茲隱約感覺到糟糕，自己這時候一定要趕快說什麼，不然格菲爾大人真的會被抓起來，關進牢房的。
      兩位衛兵都是有點年紀的中年男子，他們對看了一眼，有些無奈地聳聳肩。帶頭的那位又轉頭看向格菲爾，輕輕咳了一聲：
      「這位……旅客，你剛剛真的有對那位老闆娘說奇怪的話嗎？」
      「不、我認為我說的都是真理！」
      格菲爾認真地回答，感覺那兩位衛兵又更加苦惱，都忍不住哈哈苦笑起來。雖然不知道為什麼，不過這兩位衛兵大人的態度挺輕鬆的，至少對格菲爾大人沒有抱持敵意，一時間還想不到說辭的薩茲，看見狀況或許沒有自己想的嚴重，稍微鬆了一口氣。
      「不好意思，請把手伸出來。」
      「嗯，好。」
      喀嚓，衛兵拿出一個小型的木製枷鎖，把格菲爾乖乖伸出的雙手銬了起來。突然看到眼前的景象，薩茲忍不住咦咦地大叫起來。
      「那個、為什麼要抓住主人呢！？」
      「為什麼的，他剛剛不是也承認自己有說奇怪的話了嗎？」衛兵大叔笑了笑，還是一派輕鬆的表情：「其實我也能體會你家主人的心情，畢竟來到這裡的男人，哪個不是想要看小艾雅可愛的臉蛋？不過性騷擾就有點不太好了……」
      「騷擾的，並沒有這回事！主人他只是……今天狀況不太好而已，所以講話才不會不經過大腦，總之請您先聽我們說好嗎？」
      「咦唉唉唉！薩茲你快看、快看，我還是第一次被抓起來耶！手不能亂動的感覺，意外地挺有趣的耶！」
      「主人，請你給我閉嘴！」
      都已經是這種要緊的狀況了，格菲爾還一點危機感也沒有，不過他才插話進來，立刻就被薩茲打斷，他也只能落寞地閉上嘴巴。現在情況這麼危急，主人就要被抓去關了，如果這個時候有帶著那張冒險者證書，或者國王給的令牌就好。可是當初想著只是出來吃個飯而已，應該不需要帶上那種東西，結果在這個緊要關頭，竟然什麼也沒有，薩茲這個時候也只能焦急地暗罵自己粗心大意。
      衛兵大叔看著這一對奇怪的主僕，主人一點危機感也沒有，女僕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，倒也是挺有趣的兩人。他呵呵笑著，彷彿要讓薩茲安心下來。
      「小妹妹，你放心吧。雖然不是什麼值得光榮的事，但是我們塞巴隆對外地人的法令可是很寬鬆的，頂多只是把你的主人帶回去盤問一下，做做樣子之後就會釋放了啦。」
      「真、真的是這樣嗎？」
      薩茲的眼角含著淚光，感動的神情表露在臉上，兩眼閃爍看著說出這句話的衛兵大叔。被可愛的小女僕這樣看著，還真是忍不住要害羞，那位衛兵大叔搔搔自己的頭，呵呵傻笑，整個人都不好意思起來。
      「喂！裡面的！有魔物跑進城裡啦！」
      酒館外頭突然闖進一名男子，對著米格蘭店裡的眾人大喊，所有人立刻露出驚訝的表情，隨即整家店裡都是騷動與喧嘩的聲音。薩茲發現，她眼前的衛兵大叔這個時候已經收起剛才的輕鬆，露出飽經風霜的嚴肅神情，原來這裡的衛兵隊該認真的時候，也是會有他們應該要有的樣子。
      「所有人不要慌張！有武器的冒險者跟著我們，其他平民趕快到地下室避難。」
      作為經常要與魔物為伍的都市，塞巴隆有著專門用來避難的地底倉庫，以防像今天這樣突發的狀況。酒館裡的客人立刻動作起來，平民跟著前來報告的男子一起朝向避難所，十幾位冒險者聚集到衛兵大叔的身旁，準備聽從大叔的號令，一同前往殲滅闖入都市裡的魔物。
      「喂、剛剛逮捕的這個傢伙該怎麼辦啊？」
      「現在哪有空管這種事。」衛兵大叔念了他同伴一句，帶著所有身負武裝的人，朝店外衝了出去，只有回頭對薩茲喊了一聲：「你們兩個，也趕快到地下室去避難吧！」
      走掉了，其實薩茲真正想說的是，至少留下枷鎖的鑰匙之後再走嘛……。不過這樣的狀況，也算是幸運吧？這樣格菲爾大人連被抓到衛兵所都不用，雖然聽衛兵大叔說通常都會直接釋放，不過在那裡留下前科什麼的總是不好。反正現在城裡的情況這麼混亂，就趁機趕快逃跑吧。
      「格菲爾大人，我們也趕快離開這裡吧。」
      「不行！我要在這邊等衛兵先生們回來！」咦？為什麼？薩茲呆呆地張開嘴巴，看著她莫名其妙的主人。「好不容易可以體驗被別人逮捕的感覺，我是不會白白浪費這個機會的！」
      什麼跟什麼，又在說奇怪的話了。薩茲這個時候也感覺到自己真的累了，已經什麼都不想思考了。她嘆了口氣，疲憊地癱坐到椅子上，剛才為了她的主人緊張，又耗損了不少力氣。反正現在這裡一個人也沒有，乾脆就什麼都不管，好好坐在這裡休息就好。
      「怎麼了？你們也還在這裡啊？」
      聽見少女清脆的聲音，薩茲抬起頭來，是那位不太客氣的女店員，聽衛兵大叔剛才說的話，她好像叫作艾雅吧，而且還是這間米格蘭的老闆娘？
      「店員小姐也是，怎麼沒有趕快去避難呢？」
      「叫我艾雅就好，而且我就是這家店的主人。」果然沒錯，薩茲的表情有些吃驚，這麼年輕的女孩就已經是一家店的主人了，真的是很厲害的事。「真是的，有什麼好避難的？在我小的時候，這個塞巴隆每天都有魔物在路上亂竄，只不過最近幾年比較安定，又來了些沒見識的外地人，才這樣大驚小怪的，真是麻煩。」
      薩茲呆呆地聽著艾雅說話，在她眼裡，艾雅應該是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女孩，畢竟那種嬌小的身材，和可愛的臉蛋，給人就是還帶有稚氣的感覺。可是她的口氣和態度，好像是在江湖上打混了幾十年的阿姨一樣，這種反差的感覺，實在有種說不出的奇怪。
      「看什麼看啦，那種眼神。不要看我這樣，我早就有一定的年紀了。啊、雖然也還很年輕就是了。」
      嘴巴還是那樣的凶狠，薩茲呵呵苦笑，看著艾雅哼了一聲、用力轉身。在轉身的瞬間，那少女胸前強烈地晃動了一下，那兩顆傲人的雙峰，好像快要從暴露度極高的敞胸跳了出來，就算同樣是女孩的薩茲也看得目不轉睛。那種令人羨慕的身材，如果對方真的是比自己年幼的女孩，那還真是讓人想要哭泣，現在薩茲只想要完全相信，艾雅的確是位閱歷豐富的長輩。
      圍著圍裙的少女開始收拾桌面了，一邊將碗盤堆疊，嘴裡還一直碎碎念的，「沒付錢就給我全部跑了，明天一定要加倍跟他們要回」之類的，看來整理得心情很不好呢。薩茲在一旁看著，忍不住笑了笑，其實這個女孩不逃走，是想要守護這家店吧？艾亞雖然滿嘴怨言的，可是為了這家酒館，她什麼工作都自己攬下，對這間店的愛護之心，從行為上就表現得一覽無遺。薩茲站起身來，也開始整理起附近的桌面。
      「喂喂喂！你不用做這種事啊！」
      「沒關係的，反正主人不打算離開這裡，閒著也是閒著，不如幫您收拾一下店面，兩個人做起事來也比較快嘛！」
      薩茲這麼說，艾雅也不知道該回答什麼。她看了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，整個人就縮到店內最裡邊牆角的格菲爾，那個詭異的男人現在雙手被銬上枷鎖，抬著頭呆呆望著牆壁，兩隻腳還不停磨擦。這副樣子，毫無疑問是精神上有什麼問題吧？看了看這樣的格菲爾，又看了看薩茲，艾雅忍不住嘆了口氣。
      「我也不知道這樣講好不好，雖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際遇，不過像你這樣的好女孩，卻要照顧這種主人，還真是太倒楣了一點。」
      「嗯？」在一旁整理桌面的薩茲，一時還沒聽懂艾雅的話，對著那位女孩眨眨疑惑的眼。隨後又馬上瞭解了。「哦！並不是那麼一回事喔，我是自願照顧主人的。」
      「蛤？自願？前言撤回，看來你這個女孩的腦袋也是相當不幸啊。」
      哈哈、艾雅小姐的嘴巴也是相當的銳利啊……。薩茲苦笑著應對，不過其實她也不討厭這樣直接的女孩，不如說她還可以感受到艾雅的善意，畢竟她也是關心自己才說出這樣的話。
      「該怎麼說呢。雖然主人在外旅行的時間，有人將他稱為勇者，也有人稱他為擊龍將軍，但是在我的心目中，主人永遠都是位能夠守護我的騎士呢！」
      「勇、勇者？還擊龍什麼的，這傢伙……？算、算了，你喜歡就好吧。」
      艾雅看著薩茲，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一樣，露出花朵綻放般甜美的笑容，自己真不知道還應該說什麼了。感覺這個因為愛情而盲目的少女，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。她看了看坐在牆角的格菲爾，那個穿著像破抹布一樣衣服的男人，雖然金色頭髮的確有加分，仔細看了一下，其實臉還挺英俊的，瘦瘦高高的也不是自己討厭的那型，不過不管怎麼看都像個腦袋有問題的廢物，會喜歡上這種男人還真是不幸。只能祈禱這個女孩的騎士夢，能夠趕快清醒吧。
      就在兩位女孩還在悠閒整理店面的時候，店門外傳來騷動的聲音，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奔跑著，整個地面都跟著震動，物品被撞碎破裂的聲音也不絕於耳。那個聲音越來越靠近，地板的晃動也越來越激烈，兩位少女驚恐地看著對方，她們隱約猜到是怎麼回事，該不會這麼倒楣的事情真的要發生了吧？
      轟天的巨響，少女們還來不及反應，整間店裡已經瀰漫著被撞碎物品，四散開來的塵霧。她們透過月光隱隱看見，塵霧中有個巨大的身影，比成年男子還要高大，而且還是超乎想像寬闊的黑影。好一會兒，煙霧終於散盡，出現在兩位少女眼前的，是一隻巨大無比的山豬，山豬的身後還有被撞得粉碎、四周牆壁都已經碎裂開來的店門。
      「昆滾古林……」薩茲失神般念著。今天早上才聽到這個詞彙，眼前這個巨大的山豬，嘴邊還有兩根尖銳粗大的獠牙，鮮紅的血色目光、棕色的皮毛，錯不了的，一定就是山豬型的魔物，昆滾古林。
      「為什麼啊……為什麼會這樣不偏不倚撞進這家店啊！？」
      艾雅的表情，也分不出是驚恐還是憤怒，但唯一可以確定的，她這樣的喊叫已經吸引了那頭昆滾古林的目光。那隻兇猛的山豬，現在正惡狠狠地瞪著艾雅，看來少女的吵鬧，讓牠的心情不太好。
      「看什麼啊！你這頭笨豬！我絕對不會再讓你破壞這家店的任何東西！」
      少女勇敢地挺身而出，擋在昆滾古林的面前，不過她這樣的行為，在野獸的眼裡分明就是種挑釁。牠發出驚人的怒吼，朝天鼻瘋狂地噴氣，短短的前肢在地上磨蹭，好像準備要助跑，撞飛眼前一切的障礙物。
      「艾雅小姐危險！趕快離開那裡！」
      少女一動也不動，即使身體已經害怕得不住顫抖，她還是一步也不肯退讓。昆滾古林再次發出讓空間都為之震動的狂吼，發狂的鮮紅雙眼，口水從嘴角流了出來，毫不留情朝少女衝了過去。艾雅緊緊閉上雙眼，自己就要在這裡死了，為什麼自己要這麼愚蠢？乖乖讓開來就好，乖乖躲起來不就好了？為什麼要像個笨蛋在這裡浪費自己的生命？
      「嘎吼吼吼～～！！」
      讓人震耳欲聾的怒吼，整個酒館都在搖晃，過了好一陣子，一切都像結束了一樣，平靜下來。自己……沒事？艾雅緩緩睜開眼睛，眼前的山豬吐出長長的舌頭，閉上雙眼趴躺在地上，看來已經安穩地前往另一個世界了。站在巨大山豬上方，一個高挑纖瘦的男子，在朦朧的月色下，他的髮絲隨風飄動，閃耀出金色的光芒，簡直就像不存在這個世間的天神一樣。
      「艾雅小姐，雖然你的勇氣值得佩服，不過這樣做還是很危險的喔，請多保重自己。」
      男子湛藍的眼瞳，在月光下帶有憂鬱的神情，只有嘴角還露出那種要讓人跟著放心的微笑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？艾雅的內心開始混亂起來，自己為什麼會目不轉睛地看著這樣的男子？
      薩茲同樣驚訝得說不出話來，這樣的發展實在超出她的想像，剛才她好像只看見格菲爾突然跳到山豬的背上，被銬住的雙手用力往山豬的頭頂一按，那隻山豬就發出慘叫，整個趴倒在地上，再也沒有動靜，果然她的主人還是那樣厲害到不可思議的程度。不過更重要的是，難道格菲爾大人真的甦醒過來了嗎？又變回她過去憧憬的那個騎士大人了嗎？
      「唔噁……待在外面太久，還是覺得好噁心……。不趕快解決掉這些魔物，讓衛兵把我抓回去，事情永遠也沒辦法結束啊……」
      看來只醒來一半，薩茲呵呵苦笑著，她的主人還是滿腦子都是些奇怪的想法。不過格菲爾能這樣出手拯救艾雅，就足以讓薩茲心喜萬分，至少她可以確定，她的主人還是和以前一樣，是個願意幫助弱小的正義騎士。
      「那，就這樣了。薩茲就麻煩你留在這裡幫忙老闆娘整理酒館吧，我先走一步了。」
      「是！請主人路上小心。」
      格菲爾大人要去幫助衛兵隊了呢，姑且不論理由是什麼，不過主人又願意振作起來，為人民出一份力，那就再好也不過，這樣主人一定又可以重新獲得大家的尊敬！薩茲恭謹地目送格菲爾離開，雖然她的主人只是輕輕一躍，就突然從山豬的背上，消失在漆黑的街道上。薩茲帶著安心的笑容，走到從剛剛就癱坐在地上，似乎嚇得動彈不得的艾雅身旁，她輕輕蹲下來：
      「已經沒事囉，能站得起來嗎？艾雅小姐。」
      「騎士大人……」
      咦？艾雅小姐該不會……？薩茲這個時候才發現，那位酒館的老闆娘一直呆呆望著剛才格菲爾還在的位置，恍神般喃喃念著什麼。艾雅的身子現在軟綿綿地靠在薩茲身上，整個人不知道在想什麼，反應有些呆滯。不過薩茲身為少女的直覺已經明白了，這位有些毒舌的酒館少女，戀愛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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唔噁...快掛了...orz
果然不小心開太多坑了
說好的短文都還沒發的...orz

寫完還要校對，看完一遍還要再看一遍
平常還要翻譯日文的
真是吃不消啊 (￣▽￣")
總之趕快把一邊的坑填平
這樣應該就會輕鬆許多！！
感謝還願意繼續收看的大家 m(_ _)m